【专访】《扬名立万》摄影指导李炳强谈幕后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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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名立万》摄影指导李炳强谈幕后创作

1， 你是如何加入到《扬名立万》剧组的？

李炳强：经朋友介绍，这是他们公司做的第二部片子，想找一个摄影指导，于是给我看了剧本，看完后我非常喜欢。之前我拍过开心麻花的影片《羞羞的铁拳》和《李茶的姑妈》，对于喜剧有些自己的理解，我以前看过万合公司其它的作品，也特别喜欢刘循子墨导演的风格，剧本里喜剧、讽刺和黑色幽默，桥段的设置都挺精彩，那种感觉和我想表达的比较契合，就见面促成了合作。

2，这部电影有大量对白和室内场景，筹备期做了哪些有针对性的工作？

李炳强：首先思考影片的画面感和场景气氛，有几个大的场景，包括别墅、别墅周围的街道，一些闪回到外面杀人的情景，开会的地方，舞厅，案发现场等。剧本写的空间结构已经明确，我则要建立一个完整的思维结构。另外就是画面感，演员的表演偏哪个方向，他们之间的对话会透露出哪些关键信息，任务之间关系的表达，这些都需要画面感去支持，最后根据这些去找一些参考。我之前也做导演，拍了《风犬少年的天空》等剧，所以我对影像空间的表达会考虑多一些。

开拍之前已经出了一批分镜，和我预想的有点出入，我们拿广告分镜做一个比较，广告那种分镜数量少，每一幅画面展现的气氛都很精细，可以替代样片给客户看；但电影不同，数量巨大，导演思考的分镜不是每一幅多么精细，但它要求你对空间结构，特别是剪辑结构有一个很强的画面感，这极为重要，所以我也建议筹备期让画分镜的老师到我们的实景场地一起商量，全中近景应该如何安排，这样大家心里就比较清楚，一场戏在哪里拍，每个人的景别，背后的空间，两个人的关系和调度有了明确的指导。主创预排演阶段，美术指导李安然也给了特别好的建议，做了几个那种大的3d打印模型，里面摆上桌子、小人，每个人的位置一目了然，让复杂的调度看起来非常直观。多人调度稍不留神就会乱，有了模型空间位置就比较准确了。


3，色彩风格怎样确定来满足观众对于民国故事的想象？

李炳强：筹备的时候，我在想一个问题，民国时期的灯光基本上都是钨丝灯，且亮度不高，没有太多冷光源，暖光源居多，加少量的霓虹灯，但霓虹灯色彩的鲜艳度与平常的那种灯光不是特别融合，大多数时间，你不能把霓虹灯当做一个主光源，它只能是背景装饰和点缀。如果大部分光源是昏暗的暖光，整个片子全是一种特别灰暗的调子，会让观众提不起神来，是很麻烦的问题。我和导演商量，由于这部作品比较杂糅，而且是一部很商业的电影，我们不能按照文艺片的标准去做，所以不能采取一种色调，要考虑观众的观影习惯，或者说是对于影调的接受度，另外要考虑这个片子要给到一二线城市还是要下沉到三四线，包括我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于是随着剧情的推进，人为加入一些色彩，不同的场景如阴天，室内，昏暗的灯光，阳光灿烂的日子都具有不同的影调质感，提高一些色彩空间的对比，这样观众接受度比较高。


4，您想以一种什么样的电影语言来创作这部电影？

李炳强：我有一个比较坚定的想法，做摄影师时要有个性，有表达，但不会狭隘的注重自己的个人表达，我的表达就是要辅助导演的表达，跟他一致，不能脱节，不能完全自顾自的自我表达，强烈，突出，我自己的原则是这样的。我之前拍广告，每年都会拍一两部文艺片，对于经常合作的导演，我们都会商量每部作品跟上个片子影像风格不一样。所以我们合作的那些片子风格差异很大，从一开始《陈默和美婷》，到后来农村题材的《好大一对羊》，城市老年题材的《老那》，再就是后来黑白的《向北方》，包括去年的《诗人》，差异都特别大，影像风格极为不同。这还是要看这个故事或电影气质是怎样的，否则就是不合适。

我2013年开始拍商业片，拍商业片后对于广告、文艺片和商业片的理解又有了更多认识。我觉得广告最大的作用是要卖货，广告不卖货就会失去广告的基本属性，电影也是一样的，做完了以后是不是想要更多的人看到，要更多的人理解你的表达，如果这个片子只给小范围的人看，那是另外一种东西，但你想要放在院线里，拿到更多的票房，这又是另外一回事。说到摄影语言风格，我个人喜欢现实主义风格的表达。

若是要用词语来总结这部电影，我觉得用“简单、准确”最合适。这部电影场景小，人物多，对话多，细节多，要把这些全捕捉到，镜头量会很大。这部电影镜头量特别大，剪辑节奏也特别快，镜头平均长度很短，我也设计过长镜头，但后来剪辑时都放弃了。我在拍文艺片的时候经常设计长镜头，空间调度、人物调度，它们和摄影机有机的结合以后拍的特别爽，但是在这个片子里面不适合，渐渐的我就都去掉了。所以说这个里面的镜头语言就是“简单和准确“，关键点表演的细节是什么样的，戏剧冲突、包袱、气氛、信息传达是什么样的，一下就得抓到，没有特别花哨的运镜，也就是不玩花活。

5，取景地是怎么挑选的，做了哪些必要的改造以适应电影拍摄？

李炳强：电影当时定这下民国的背景方向，它又不能特别写实，特别写实就会和片子中那种调侃的风格冲突，你要把它当做正剧去做又不太对。我们看了好多大的场景，车墩、横店等影视基地，最后在湖州影视城找到一个，它有老上海滩的街道，独栋别墅等场景，好处就是场景浓缩了一些，信息量有，但不会像横店那种上海滩的街道那么宽大，这为我们节省了预算，如果景非常宏大，我们要安排好多细节，场地只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框架，有很多的质感，细节和想表达的东西都得重新做，包括挂灯，霓虹灯、标牌没有现成的，全都要自己设计。室内的场景是在街道场景旁边的一个大楼里，有一个很大的空间架构可以用来搭景，美术老师根据它的结构搭建了会议室、大厅、案发现场的包间。舞厅由于预算的问题我们在景地里找了一个教堂改的，电影里看到的这些场景都是我们利用现有条件在不同的地方拍摄的。

场景搭建方案出来时，我和美术详细沟通，该有的顶一定要有，我不想后期特效去做这个顶，但是哪些地方是活的，哪些地方不行，要提前沟通。筹备期间我经常去看景，如果有需要沟通的地方我会随时找美术老师商量，然后做调整。包括通风管道的拍摄，哪个地方能打光，哪个地方能避免穿帮，哪一些管道从侧面能开，哪些从顶上能开全都有涉及，精确到每一个镜头。

6，室内场景布光有哪些想要分享的？

李炳强：内景会议桌上边吊了三个传统的老式钨丝电灯泡，没用现在的LED灯，因为我觉得剧组的灯光器材里现有的LED灯质量参差不齐，光源的显色性没有老钨丝灯对于人的肤色还原好，特别是加上磨砂之后老钨丝灯泡拍人像特别有质感。那种灯泡现在太少见了，正好我们的灯光师囤了一批灯泡，我以前跟他聊过，老钨丝灯泡要是见到就多买，以后就不好买了。前期我也让美术老师把房间里的灯线全都做好标记，每一股都做出标记序号，哪些能承受多大的电量等等。灯光师也专门带了一个大的调光台，把所有室内灯光和线缆全部接进来，这样控制就很方便了。原则就是做光的时候，调完一个大场景的光后，拍摄时尽可能做小调整，不要影响进度。我们用非LED光源多，亮度不同，色温也不同，如果有人稍微一动就乱了，要专门的人来负责这个台子，每个参数都是调好的，颜色、色温、亮度都要记录，台子前有一张大表全都记清楚。我们经常在不同的场景中穿插拍摄，一旦再回到场景，可以很快按照之前的参数调好。

7，这部电影现场的摄影机之间是如何配合拍摄的？

李炳强：我们一共用了四台摄影机，但是四台同时用的时候很少，多数情况下三台、两台。一台始终装在如影上、一台装在遥控头上，另外两台都在滑轨和轨道上面。想用哪台都可以随手拿来用，减少了摄影机来回装卸的繁琐流程，提高效率。因为八个演员几乎同时在场，每场戏我们从大景别开始，拍通条，拍完大景别以后慢慢往里递进，递进之后再翻边，这是一个大的原则，拍起来会快一些。人的细节会拍好多遍，这也使DIT特别头疼，素材量大。我要求每一个大全景，中景的空间和人物之间的关系要保，人物和人物之间的关系要保，还有人物和人物之间的调度要保，走位换位要保，每个人单独中景、近景，还有具体到某个节点的时候有他的表演细节，道具的细节，要全拍到，不能像导播切的那种感觉，要让摄影机去引导观众理解剧情，看到更多信息。

我要求在导演、演员走戏时，摄影组掌机、焦点还有机械组长和推轨道的同事，灯光师都得要在场，理解导演意图、了解演员表演情绪走位。还要求他们每个人要有剧本，要看剧本，每个人都要有小监视器，主动看画面，这是一个严谨的团队协作。

8，多人物大量对白场景，如何通过镜头的调度进一步增强故事的戏剧性？有哪些经验分享

李炳强：在镜头调度方面，主要是辅助表演，增加剧情节奏推进叙事，比如说在郑千里跟李家辉在赌桌吵架时、齐乐山与李家辉对峙时，那种面对面互相带关系的争吵，到不带关系正对镜头的近特写，什么时候该推、拉，速度怎样，摄影机对人物的情绪、景别，对剧情的发展还有方向是有改变的。我会提前想到这种递进关系，但是什么时候递进都是现场来看。掌机摄影师有一定的自由度，因为演员走戏的时候掌机摄影师就知道演员的状态或节奏是什么样，根据已知情况和预判做调整。摄影机在什么时候变成一个纯正脸的，景别是什么样的景别，两个人针对的时候是哪一种景别，他看镜头的角度什么样，光打到脸上是什么样的角度，是靠近灯的还是远离灯的，都有一个细致设计在里面。

9， 这部电影你选择的摄影机和镜头是什么，为什么选择它们？

李炳强：摄影机用的ALEXA Mini，因为狭小空间，我要选择轻便的机器，还有一台XT,原来想过可能要升格到一定的格数，就留了一台做备机。镜头选择的是MA镜头，我比较喜欢MA广角焦段对畸变和呼吸效应的控制。我个人认为广角的畸变太大和镜头呼吸会让观众出戏，因为我们人眼看东西很少看到这样的感觉。而且整部戏狭小密闭空间里面大部分镜头都是用的40、35、25、21等焦距，50毫米以上焦距用的很少，大多镜头都是偏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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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有一个镜头齐先生在室内挟持苏小姐，一下子转场到了三老被谋杀的现场，怎么做的？

李炳强：三老被杀现场的戏是插在众人推理现场的戏中间的，演员众多，推理的戏在拍摄时是顺拍的，不同时期两场戏连续拍，考虑到改景，要改成一个血案发生后的现场，和众人推理现场的景是不一样的，美术工作量大，细节多，演员位置复杂。我们没有办法做到摄影机固定在那，没有资金支持用更先进的设备，所以用了最简单的方法，把摄影机在现场做了一个对位，我们摄影机设计好了推到一个位置，摄影机停住，尽量对位，摄影机有一个很好用的功能就是截完单帧之后，再找到最后一帧，拍下一场的时再去调透明度找那一帧去对位。当然不可能每次都特别准，所以我们只能做一个妥协吧，特效辅助，在对位的基础上面做了一点点，虽然不完美，但意思对了。

11，拍摄这部电影还有哪些想要和大家分享的心得？

李炳强：镜头语言的简单准确已经说过，还有一点是色调上面，我在调色时有改变。我之前在场景设计的时候已经做过了设计和预调，包括会议室的内外对比，舞厅里那种侧光、舞台的冷光源和台下的对比，包间里我在上面开了一个顶，虽然那时候没有冷光源，我给它设计成冷光源，做了一个冷暖色调对比，色彩和场景氛围都有调整。当时第一版预告片我觉得有点温吞了，偏灰、冷暖对比不强，就一直在调整它这个度，调整完冷暖对比之后又调颜色饱和度，一开始减得比较多，我觉得有点沉闷，这个片子偏商业片，调性比较杂糅的，有年代、推理、悬疑、幽默、动作、情感、隐喻，娱乐同时加上一点讽刺的内容，所以得有一个让大家接受度比较高的一种色调，所以后来又逐渐的把颜色饱和度加回来。所以说它的色调还得是一个比较商业的色调，不是把它作为个人创作的主观的色调。我觉得这一点很重要的，也就是我们在做片子的时候一定要想清楚片子是给谁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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