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专访《八零九零》摄影指导冯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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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八零九零》摄影指导冯轩

1，能介绍一下自己的职业经历么？

我是科班出身的摄影师，03年进入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学习，本科研究生7年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在学校的时候就开始在拍广告、MV，毕业后也是在广告和MV的圈子，中间拍过几部文艺片电影，同学张伟当制片人的一部戏让我进了“剧圈”，这几年一直在拍剧。中国这几年剧的影像品质大幅上升，很多平台、公司制作水准越来越高，开始寻找电视剧的高品质影像表达，和属于“剧”的自身造型风格。这也是拍摄电视剧越来越有挑战，越来越有意思的地方。


2，您是如何接到《八零九零》这部电视剧的拍摄任务的？

大概在我跟徐纪周导演拍完电视剧《特战荣耀》，他跟我说了一下这个项目。之后就给了我15集的剧本，没读几集就差不多决定接这部剧。因为里面的一些情节比较感同身受，而且本子确实挺打动我的。这部剧视点和视角都挺新颖，感觉会是一次全新的探索，全新的创作体验。《八零九零》正式开拍是去年底，单组拍摄，拍了123天。

3，与其它涉及到养老问题的作品所呈现出来的现实主义风格不同，这部电视剧无论从色彩风格还是人物性格的塑造给人感觉是很温馨，主创团队确定整体风格时做了怎样的讨论？

基于这是一个现实主义题材，关于怎么表现现实主义题材便成了所有主创讨论的重点。徐纪周导演的想法是不希望把它拍的特别灰暗，或者特别沉重。因为养老问题本身比较敏感，所以他在调整剧本的过程中加入了很多喜剧元素，也希望我们在影像、美术和造型上不要过于沉闷。

剧本看完以后我写了一份摄影阐述，提出来“浪漫主义真实感”的概念。主旨是我们不需要完完全全的写实，而是希望创造出基于真实的艺术美感。我们日常琐碎的生活中其实本身蕴含着许多特别美的瞬间，我希望这种瞬间的美感能更长时间地停留在画面中，希望创造出米勒为代表的巴比松画派的质感，他们的画里人物和空间的关系特别好，又有真实和瞬间美感的光线。

色彩上我在整体暖调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撞色的搭配，或者说有一些补色的小道具。美术指导赖宁和我是美院附中同学，审美喜好都非常有共识，她在色彩上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比如过爷房间的红绿补色设计，不高兴在医院时医院的整体偏蓝色调却利用橘黄色的蛋糕盒在床头点缀。她对色彩的感觉还是挺敏锐的。

我个人很喜欢空间的纵深感，所以讨论之后决定场景少用大开间，而是尽量选择小面积但是有多个房间衔接的环境，从而增加空间的连续性以及尽可能多的变化。

场景的质感也是摄影师非常关注的，本身剧中的养老院是林院长的老房子。后来确定了南京那个场景，就是因为它空间真实存在，不用结合搭景，空间丰富而有变化，质感也非常好，砖墙、石灰墙，美术又在它的基础上强调了原木、红砖的质感。而且搭好景后下雨天然做旧，这种质感太难得了。

在摄影师都特别看重的光线上，基于“浪漫现实主义”的主要定位，我会根据剧本或者每场戏的戏剧任务，选择不同性质的光线。整体上，希望每场戏、每个场景有一点点暖光，并且画面里形成一定的色反差。例如前几集有几场外景戏会选择太阳角度更低的直射光来拍，如果是阴天，也会用低色温的灯光强化光感，让养老院更加温馨。我记得有一场林院长突然住院的戏，过三爽给院长和小妹送汤。林院长的病房、医院楼道、电梯间都做了点暖光，就是要让医院的冷调被暖光稀释，更能体现出人生无常之外人与人之间的温暖。

为了让画面更有质感，室内的戏会把暖光点光源打开，便于让有色反差的混合色温存在于同一个场景。我和美术沟通把房间里的冷光源都换成暖光源，这样夜戏的光线会更温暖更好看。比如林院长知道自己生病后的那几场在医院和在家的戏，我不希望拍的看起来很惨，所以特意强化一些暖光源，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会形成色反差，让整个气氛不那么压抑，不那么阴暗。

调色上，我反而比较强调真实感，不希望特别出挑或者夸张。基本调子是往暖黄色上靠，让亮部往暖调一些，暗部或者中间可能做一点点消色处理或者往青调整一点点。很多画面前期拍摄的时候的调子就已经有了，只是在细节上让它更符合整体的需求。

在运镜上，导演开始提出了长镜头的想法。在讨论风格的时候，我们达成共识—长镜头并不是单纯追求时间上的长度，而是有内部调度、镜头的运动配合演员表演调度的长镜头。比如说一开始林院长进养老院的镜头，镜头跟林院长进养老院，其实是让院长带着观众去看养老院的不同区域，也为了和小妹当院长后同样的运镜走进养老院有关联性。后面过铁林带过爷去参观别墅，也是用的长镜头进行各个空间的串联。

这样的戏演员的表演影响会非常大。有时候长镜头是为了让演员的表演更连续，通过一些运动设备，尽量让演员非常舒服地从进入角色直到演完，让他们能够保持连贯的表演情绪。这就要求摄影部门和移动部门在一开始准备的时候，通过运动设备的架设完成整场戏所需要机器的运动、角度的调整，以便完整捕捉演员的表演。

4，筹备本部电视剧，您做了哪些摄影机的测试，为什么选择ARRI的Mini LF?

可能源自我们这一代科班摄影师对ARRI的情怀。在北京电影学院，大二开始拍摄胶片作业，后来在校时期接拍广告也基本上是胶片。而那会的胶片摄影机基本上都是ARRI。ARRI这个系统算是从学生时代起就有了特别的意义。在ARRI有了Alexa数字机后，依旧延续了胶片时代的色彩风格，这也是我个人在数字机里比较钟情于ARRI的原因。

电视剧确实很少用大画幅摄影机和大画幅的镜头拍摄，所以我在拍摄之前还给制片人写了一份为什么要用大画幅的拍摄的阐述。从影像品质、画面效果和制片成本等方面分别说明这么做的目的。在导演、制片人、上海蓝迪等多方的支持下，我们使用了ARRI Mini LF和SP镜头的配置。用了三台机器，双机拍摄。有一台机器直接放在如影上，以节省现场的一些时间。

前期我对机器做了一些技术上的测试，主要是宽容度、感光和镜头视角。宽容度和镜头视角都是在蓝迪的影棚里完成的，感光对于曝光的测试是在我们真实拍摄实景当中。带着机器，测试了在800以上感光度的画面效果。

感光元件变大对画面质量有直接影响。电视剧因为播出媒介的影响效果千差万别。但你看网络平台，显示器效果够好，大画幅摄影机拍出来的画面影响质量的提升还是会比较明显。大画幅的器材实际上是特别接近人眼的感受，因为摄影机CMOS尺寸变大，画面的景深、人物和背景的关系会更舒服。即使在狭小的实景空间拍摄，也会得到舒服的景别同时不会让人物远离背景，更接近人眼看到的真实效果，不像原来的镜头让透视变得夸张。就实景拍摄来说，大画幅是有优势的。


5, 镜头方面做了哪些测试？选择了哪些镜头，为何这么搭配？

镜头我选择了SP镜头，一整组16只ARRI SP定焦组（从12mm到280mm），再加安琴变焦镜头。16只SP镜头非常丰富，包括了各个焦段，也能够满足两台机器不同景别。47mm、58mm、75mm、95mm在电视剧使用频率里相对较高。也和我们这次对景别的需求有关系。在景别上，我和导演认为景别不要太紧，不像其他电视剧那样给很多特写、近景镜头。我们更多是采用中景来拍摄，更强调人和景的关系，让人和景的关系更自然，不强迫观众的注意力，视觉感觉也就更真实。

6，电视剧中有很多暗光环境拍摄，感光度是怎么设定的？对于ARRI摄影机的表现您的感受如何？

我们这次是用OPEN GATE 4.5K的分辨率ARRI RAW拍摄的，在正常情况下我们都是用800去拍，有时候特殊的环境在我们需要的情况下可以调到1280，偶尔我们还会用到1600。素材经过调色是非常舒服的。但要注意的是在实际拍摄中用EI调曝光，特别是在曝光不足提亮过程中，过渡使用感光调整，颗粒还是会有，过曝往回拉颗粒没那么明显，要是欠曝往上提就会比较危险。我们摄影组在开拍前做过一次测试，夜晚拍摄，当时用的公路的钠灯。我们把感光分别开在800、1000、1280、1600拍摄了素材，经过调色让曝光准确，你会发现1600的感光是有噪点的。实际拍摄也在这个场景，我强化了一些点光源，用1280拍摄，画面非常细腻，视觉感受也很好，暗部细节也非常舒服。

7，您认为ARRI SP镜头的风格是怎样的？您最喜欢它哪些特点？

很舒服，这种舒服是镜头拍摄出的画面带给观众最为直观的感受，是在锐度、景深和焦外画面达到一种很好的平衡，这样的镜头没有明显的瑕疵。比如MP镜头，让你的感觉就会很锐，这种锐有时候就会有点失真，SP就不会有这种感觉。而且很轻，手感很好，材质也不错。

尤其让我印象比较深的是眩光，非常舒服，大光孔和小光孔有不一样的质感，非常柔和，非常清晰，有种独特的美感。不是烈日灼心的那种感觉，但正好也符合我心中对这部片子进光的那种感觉。


8，《八零九零》您有哪些不一样的拍摄或者有趣的事情可以和我们分享的？

我们这个戏里有很多做饭和吃饭的戏。因为过爷本身是厨师，林院长又喜欢在家里给孙女做饭。所以这几次做饭的戏突出人物之间的情感之外演员本身的阅历让表演非常真实。在此基础上拍摄特意很细致，光线也控制的比较唯美，基本都按广告的方式去拍。真实的表演与画面的唯美相融合，以此强化人物之间情感关系，是浪漫主义真实感的延续。

比较大的挑战在于这部剧重场戏挺多。这部剧的重场戏说的不是拍摄规模，而是情感的表达，演员的表演。情绪比较重的戏不会拍很多条，演员最好的状态只能保证1-2条的拍摄。电视剧的拍摄量要求比较大，要保证画面的美感，又要捕捉演员的表演，二者缺一不可的情况下还是有些难度。

演员真情流露的表演时机需要精准把握，所以拍摄过程中不会给摄影、灯光太多调整的时间。在拍情绪比较重的戏之前，我会把这场戏所有机位和灯提前架好，先拍近景再拍全景，尽量不让灯穿帮。徐导在拍摄过程中非常保护演员，避免给予演员太多压力，所以演员调动真实情绪的次数不会特别多。这就需要在有限的次数里捕捉到演员的表演。景别和运动都要合适。

另外在对话的戏份里做了一些新的尝试。首先我们拍摄的景别没有特别紧，基本上都是带关系镜头，中景居多。其次打破了原有的常规轴线设计。比如说小妹第一次见她妈妈，我们没有按照传统电视剧正反打的方式去切近景或者特写，整体景别比较松，用跳轴强化人物关系，因为拍摄时本身都带着关系，视觉上并没有特别怪，但是观众心理会有别扭的感觉，刚好达到了我们想要传递的信息。

在对话戏份的拍摄上我们都是两个机位先同时拍完一个角色，然后再去拍另一个角色，两个机位的夹角不会超过90度，这样可以确保布光的准确。

9，最后，近期关注哪些行业内的新技术？

XR技术可能会越来越多运用到影视。XR会对拍摄提供帮助，与传统扣像拍摄不同，现在车戏、棚内搭景不在单纯使用绿布、蓝布，合适通过虚拟拍摄合成来完成。这样光线更加真实，溢色问题越来越少，调色的准确度也会增加，人、景和背景的匹配度、真实性越来越高。以后大量科幻题材、魔幻题材等商业制作越来越多，后期资产前置，随着XR技术越来越完善越来越成熟，XR技术将会为合成真实性和准确度提供非常好的技术支持。XR的拍摄和制作过程要求每个环节都要更为准确，现场所有制作人员直接在拍摄中看到完成画面，演员表演更加具象，所有反光更为真实，透视变化更为准确，会打破原来“扣绿”的概念。现在虽然晚会、现场发布大量运用XR，但随着大家对于真实感和沉浸式体验的提升，XR技术会越来越多运用到影视的类型片的拍摄中。

灯具的变化这几年还是飞快的。像LED灯具这几年就非常流行，耗能小，尺寸小，操作便捷，色彩功能变化非常丰富。我拍摄的一个新剧《我们的新时代之腾飞》基本上就是使用LED灯具完成的。因为是在造飞机，我们在废弃的仓库搭建了飞机制造工厂，拍摄前把LED灯具都吊装在棚顶，拍摄途中会更加方便。ARRI的Orbiter灯具是我下半年新戏想尝试的目标，最近也一直在看这款灯具介绍。超越了SkyPanel这样的柔光，LED的密集排列，是类似于点光源的发光效果，色彩品质和输出功率也都非常好，加上它的光学配件，效果非常丰富。而且它的操作也是从传统的文字菜单变成了图形菜单，所以非常感兴趣。

ARRI四颗变焦头也是我比较感兴趣的，这次拍摄变焦头使用的安琴的。当有了ARRI四个变焦头，与定焦头之间的匹配度会更高，在细节上令人感到满意，尤其是镜头的色彩、焦外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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