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荞麦疯长》摄影指导钟锐分享幕后拍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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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荞麦疯长》摄影指导钟锐分享幕后拍摄故事

《荞麦疯长》讲述了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在90年代陌生的城市中梦想幻灭，又绝处逢生，经历命运考验的故事。人年轻时“唯有爱与理想值得疯狂”，坚持下去的却寥寥无几，极少数人破茧而出功成名就，大多数停在“故乡回不去，远方也到不了”的半路尘归尘、土归土，但这不是一部让人失去希望的电影，相反的，“暗夜里拼命从生活中挣扎逃脱，是为了更好的相见”。担任本部电影的摄影指导是钟锐，今天他与我们分享电影的幕后拍摄故事，从制作角度进一步剖析这部电影。

1，您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担任了《荞麦疯长》的摄影指导工作的，故事在哪些方面吸引了你?

我是通过王沐认识了《荞麦疯长》的导演徐展雄，他很快就给我发了梗概。这是关于三个年轻人追求梦想的故事，却因一场车祸牵连交织在一起，遭到命运无情地嘲弄。他们悲愤，堕落，同样也反抗和自我救赎。

故事背景发生在九十年代中期，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事业单位的官员丢掉铁饭碗开始下海，涌向大城市淘金，资本在社会各处积累。身为生长在九十年代的浙江人，对这一切尤为感同身受，也混杂着年少时记忆的距离感。九十年代于我来说很像“黯淡的黄金年代”，十分怀念，却也没那么想回到过去。

电影其中一条线还是导演自己的亲身经历改编，他对于如何用三个不同的视角去展现那个梦想升腾幻灭的九十年代有着十分明确的想法，并且展雄导演觉得《荞麦疯长》很多部分更像是黑色寓言而非现实主义，影像上得有年代感，但又不能像其他描述九十年代的国产片那样写实，如何用视觉传递这些是很大的挑战。

徐展雄导演和黄景瑜讲戏

2，《荞麦疯长》剧情空间跨度较大，在摄影方面您做了哪些前期工作?是如何去还原90年代的画面⻛格的?

我们在前期就给三个人物设定了三种色彩。

暖黄—马思纯饰演的云荞生活在一个南方小镇上，她本身可能是这个小镇最浓郁的颜色。她不甘心在小镇里继续生活，想要去大城市寻找梦想。剧情中的慈镇原本是在宁波边上的小镇，但因为浙江经济快速发展，已经不再适合拍摄，我们需要重新寻找到一个在时代发展中被遗落的地方。经过漫长的选景，我们锁定在重庆四钢厂生活区，有录像厅，有影院，潮湿的带坡度的街道，集体宿舍楼等大量九十年代遗留的场景，甚至还有钟楼。小镇的色彩和光源偏向朴素简单，有很多自然光线，也用了大量的“非现代”光源，比如家用钨丝灯泡，家用日光灯管去打光，收获了不少惊喜。

红色—钟楚曦饰演的李麦是上海舞团的领舞，希望和爱人去日本深造，结果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断送了去日本的机会，她努力地继续生活却遭到一次又一次的重击。李麦的上海是华灯初放的资本世界，灯红酒绿，美术罗老师的布景也非常华丽。李麦的世界里我们逐渐加入了很多的LED，舞台光效，跟随美术的布景把色彩感逐渐加强。

深蓝—黄景瑜饰演的吴风来上海闯荡，不慎和兄弟误入歧途一块儿加入了黑社会。住在破旧的老房子里，推开窗发现住在对面的是正在舞蹈的李麦，这个美好的女人保留了他心底的纯真。吴风的世界是上海的另一面，黑色，冷峻，是华丽灯光投射下的黑暗。

李麦和吴风有一个场景交集，就是由王砚辉老师饰演的黑社会大佬B司令的经营的瞎灯舞会。这个瞎灯舞会是色彩感最为浓烈，因为既要有场景的识别度，还要把那种腐朽和堕落的气质做出来。关于这一场戏我们做了大量的色光组合测试，来判断不同的色彩的组合下的情绪。我们在测试过程中，发现绿色非常适合B司令这个黑帮老大的角色，所以给B司令安排了各种不同质感的绿色，红色色光则非常适合瞎灯舞会。

3，在此之前您有多个作品均选择了ALEXA，这一次选择ALEXA XT的初衷是什么?

《荞麦疯长》是我担任摄影指导的第三个作品，之前拍摄的《云水》和《动物世界》都用的是ALEXA拍摄，包括上学期间用胶片拍摄时使用的ARRI IIC和ARRI BL III以及ARRIFLEX535B都是ARRI家族的产品，当ARRI过度到数字时代之后，似乎变成了一个自然而然的选择。摄影机是工具，是材料，就像车手会选择一款长期陪伴自己的车，性能优越且稳定，才能放心大胆地将油门踩到底。

4，《荞麦疯长》的拍摄使用了MA变形宽银幕镜头来讲述故事，这一次您想创造出什么样的画面⻛格?在运镜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早先前曾经担心MA这样一款如此新的镜头是否会影响年代感的表达，在观看了马丁西克塞斯的《沉默》(也是用MA拍摄)后打消了这样的顾虑，因为更重要的还是美术和光影对于年代感的表达。在影调上展雄导演和我都希望画面浓郁且厚重，表现的不是对时代的缅怀， 而是⻆色被大时代和命运的嘲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并没有把《荞麦疯长》当成青春片来拍摄，那些逆光和浅景深的青春影像符号一律不要。

这次很幸运地请到了我心目中最优秀的斯坦尼康摄影师洪伟，镜头跟随马思纯饰演的云荞从小镇进入上海，运动镜头变得越来越多。摄影机的视角从跟着角色走到越来越多的主动运动: 和钟楚曦随舞而动，和黄景瑜在狭窄的小巷里辗转腾挪躲避追杀。

5，请您谈一谈《荞麦疯长》的灯光设计

灯光师依然是老搭档刘坤朋，我们在最初的设计时着重考虑灯具的“材质”，灯具是带着自己的性格的。比方说在南方小镇，我们大量地使用了家用钨丝灯泡和日光灯管。家用钨丝灯比正常的影视灯具更暖，那是长期的视觉经验所带来的东西，很有说服力，这个光出现在画面里感觉就是在家中触手可及的。

荧光灯管色谱不全，偏色强，显色性弱，我们买了最便宜的飞利浦765灯管，非常适合营造录像厅昏暗和烟熏的感觉。

在小镇里也做了大量的自然光延伸，稍稍打破一些纯自然主义的感觉。小镇里有一场游戏厅的大战，里面有一个情节是因为黑帮斗殴将电闸砍坏，所有的灯熄灭，只剩下窗外的路灯照射进内部，我们用SkyPanel把路灯的面积和亮度都提高了不少进行了夸张的处理。

上海的部分我们依然会考虑场景中道具光源的质感，比方说李麦化妆镜前的戏，我们用了和化妆镜一样的灯泡进行打光。

上海的灯红酒绿肯定少不了色光变化，这个部分就毫不犹豫地大量使用SkyPanel，我们把SkyPanel安放在几乎所有需要有色光处理的场景里，B司令的办公室我们为了营造出一种“不自然”感，我们偶然发现如果将RGB三个通道里的蓝色通道完全去掉，那么画面里面就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红绿组合，因为只有红色和绿色的部分是可以显色的。肤色依然可以正常还原，但是所有的固有色都进入了一种特别的调子里。

在前期打光就去掉了蓝色信号的画面效果

吴风的场景里有非常多的“低照度”，但其实这个和我们所处理真实的低照度不尽相同，拍摄现场是非常明亮的。有一场园林的戏，导演的要求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吴风和黑帮在进行最后的决战”，我们用了大量在吊车上的4K球灯几乎将整个园林都打亮了，但通过曝光控制在镜头里会非常地暗。

在山西路桥拍一场深夜舞蹈的戏的时候，天上突降暴雨，电闪雷鸣，我们用摄影机记录下了真实的闪电，钟楚曦和洪伟都兴奋地想要继续拍摄，但来了一条之后雨实在太大，而且雷暴天气拍摄实在有风险。我们在回头检查素材的时候停格在闪电的那一下，整个天空在那一瞬间变成了白天，震撼之余才明白过来要做最真实的闪电得是柔和的散射光，之后在棚内补拍桥面的部分就用了这个方法。

6，您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使用MA系列变形宽银幕镜头的?对MA系列变形宽银幕镜头印象如何? 它的哪些优点是《荞麦疯长》所需要的?(使用ALEXA XT 4:3搭配2X变形宽银幕镜头有什么优点?它和球面镜头的效果有什么⻛格区别? )

《荞麦疯长》是我使用MA的第一部电影，当然之前早就在广告拍摄时大量地使用了，包括之后拍摄的《受益人》。MA镜头比起很多别的变形宽银幕很小巧，《荞麦疯长》依然不可避免地拍摄了很多小空间，实景，甚至用斯坦尼康在过人都费劲的通道里拍摄，真的有很大帮助，镜头重量也设计的很均匀，在换镜头配平之类的工作上节省了大量的时间。由于《荞麦疯长》还是不能过于自然主义，所以变形宽银幕在这里就比球形头适合。人类的肉眼就是球形头，变形宽银幕还是能够帮助塑造一种“间离感”。

7，您觉得ALEXA XT的画质如何?使用了什么样的录制格式?在调色时有什么样的优势

我们拍摄全程都用了ARRI RAW，为的就是有最大的调色空间。即便ALEXA的宽容度这么高，但在前期还是尽可能控制到最佳，这样一来ARRI RAW宽容度的作用就不是纠错而是给惊喜了。调色师Link则是帮助我们做了大量的“赋予质感”的处理，毕竟是九十年代，那么这个色彩关系的呈现就得很讲究，而且整体白色的部分最好是偏暖而不是纯白色。Link老师之前的《少年班》、《寻龙诀》、《我不是潘金莲》都是年代戏，所以他对此有着丰富的经验，基本上在调完几个画面之后，就觉得大方向对了。除了一些难搞的视效镜头外，整个调色的过程非常顺畅迅速。

8，70周天的拍摄周期，除了ALEXA您还使用了哪些ARRI设备?对ARRI的产品有什么印象?

从MA镜头到ALEXA XT和ALEXA Mini摄影机，再到SkyPanel系列灯具，以及M系列的镝灯都是ARRI产品。器材的稳定性是我考量使用的重大因素之一，很多时候稳定胜过一切。

9，接下来有什么新的计划，有哪些想尝试的拍摄方法?

目前正在拍摄的一个电影用的是ALEXA Mini LF和ARRI SP镜头的组合，也是第一次使用， 惊叹于ARRI SP镜头的表现，抗眩光能力甚至超过肉眼，以及能吓到演员的最近对焦距离。成像很自然，如此近的对焦距离也很自由。

电影《荞麦疯长》正在影院上映中，欢迎大家进影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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